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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赵萱 皇甫思逸 王颖 彭闽
 
编者按
 
海外新冠疫情急剧发展,多国开始采取封城、封境策略,高校也纷纷停课或开展线上教学。随着境外输入型病例的增多,国内的入境政策也进一步收紧。对于孤身在外的留学生而言,处境变得尤为艰难。原地留守,要面临物资紧张、歧视扩大化的窘境;辗转回国,要面临未知的感染风险和瞬息外变的过境政策。此外,网络上对于留学生回国的争议越来越大,这给他们带来了更多压力。身处疫情的漩涡之中,海外求学的中国留学生已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。
 
谷河传媒采访了七名留学生,他们有五位选择回国,两位选择留守。来听听他们的故事。
 
饿得难受, 我在回国飞机上憋着气吃东西
 
千冬(化名) 马德里-阿布扎比-北京-南昌
 
3月4日,我在交换生微信群里看到一则坏消息,一位同学说她所住地区有了确诊病例,与她合租的护士,和这名确诊病例有过一定接触。
 
当日,西班牙已有250余例确诊,我们所在的托莱多市距疫情严重的马德里约80公里,每天有很多大巴往返两地。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。
 
此前,大部分交换生都正常去学校上课,但有些同学害怕疫情,不敢出门。有位老师看到有同学没来上课,怒斥道:“有些同学以疫情为由不来上课,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!病毒对于健康的人来说是没有威胁的,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勤洗手,增加锻炼,按时来上课。”这位老师人很好,对中国学生并没有偏见,但通过她的话却能体会到西班牙当时对疫情的忽视。
 
但疫情爆发以来,偏见无处不在。生活中处处都能听到单词coronavirus。有一次我们在餐厅吃饭,旁桌的小孩喊了一句coronavirus,还指着我们说了一句China。当我们看过去的时候,小孩母亲连忙阻止他并用西班牙语向我们道了歉。
 
尽管此前已经囤积了一些物资,做好了居家防疫的准备,但在疫情和歧视不断累积的情况下,我们还是决定申请中止原本六月结束的交换,提前回国。提交一系列申请文件后,我们终于获得了学校的允许,准备回国。
 
得知我们要回国,当地的一些朋友还与我们告别,并表示很乐意帮我们处理房子租金的后续问题。当我提醒他们注意防护时,他们的回复却是出奇的一致:“La situación está controlada”(情况在控制之中)。
 
我订的是11号上午九点多从马德里起飞的航班,在阿联酋阿布扎比转机后飞往北京,再从北京转机回南昌。
 
(去机场前,我做了最大程度防的护 受访者供图)
 
为了做好防护,我戴上了口罩、护目镜以及手套。包车抵达机场后,我发现机场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防护措施,外国乘客中也少有戴口罩的。放眼望,去戴口罩的都是亚洲面孔,有的还穿上了防护服。
 
那天有很多马竞的球迷出现在机场,随队前往英国利物浦参加欧冠1/8决赛。当时,西班牙境内的感染人数已经破千,马德里大区的感染人数也达500人以上。但对于他们来说,仿佛足球和节日更重要。
 
飞往阿布扎比的飞机上大多是中国人,飞机降落在阿布扎比后,我发现有很多中国人选择在这里转机回国,机场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戴了口罩。而从阿布扎比飞往北京的航班上,乘务人员一律戴上了口罩。
 
这趟20多个小时的旅程对我的身心来说都是一种考验。由于长时间戴着护目镜,我的眼睛一片通红,绑带下的皮肤也隐隐作痛,加上口罩带来的呼吸不畅感,我只能带着不安艰难入睡。醒来时发现飞机已在新疆上空,心中突然舒坦了许多:总算是回国了。
 
然而,由于一直戴着口罩没有进食,饥饿感很快袭来,我还是忍不住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东西。吃东西时,我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把口罩摘下来,迅速吃下一口后,立刻戴回口罩咀嚼并大口呼吸。如此往复,口罩逐渐被我的呼吸浸湿了,那股闷热感真的很难受。
 
12日早上九点多,飞机准点停靠在了北京首都国际机场。从严重疫区回来的乘客优先接受体温检测,这趟航班上,第一批检测的是意大利回国的旅客,其后才是我们。在出海关之前,我们还需要填写健康申明,并进行第二次体温检测。在海关处,大家排队都会隔开大约一米的距离,现场的秩序还算井然。等待转机期间,我在机场吃了点东西,餐厅里的人都隔桌而坐。
 
抵达昌北国际机场后,我们这些境外回国人员需接受更加严格的排查,并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指定区域,等待卫健委接送至集中隔离点进行隔离。
 
在北京,从飞机着陆算起,完成检疫流程大概花了三个小时;在南昌,从着陆到出站也花了两个多小时。虽然花费的时间稍长,但却让我感到安心。
 
如今我在酒店的隔离已接近尾声,一日三餐都会由工作人员送至门口,袋子里还有一些零食与饮料。尽管没有如期完成交流项目,回国历程也一波三折,但想到西班牙如今已是全国封城,我不由得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。我想,如果西班牙早先能够重视疫情的话,情况也不至于变成这样。
 
为了回国,我前前后后买了五张机票
 
Vicky 伦敦—香港—深圳—江门
 
三月初,当时英国只有100多例确诊,身边就有同学买机票准备回国了。考虑到三月底即将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复活节假期,而我五月份有7门专业考试,我那时并没有回国打算,准备四月份留在英国复习。
 
但随着疫情蔓延,我也开始纠结。起初学校没有说要延迟或者取消考试,甚至没有停课或改网课的通知。3月11号左右,学校表示考试形式可能会有变化,但说法比较模糊,当晚我就开始想要买机票回国。
 
第二天,我买了一张从伦敦直飞广州的南航机票,3月22号起飞。但在特殊时期,航班变动也非常快,等我再看的时候,五六天内已经没有直飞航班了。我只好再入手一张国泰航空的,目的地是香港,17号起飞,想着能尽早回国,不想拖那么晚。
 
之后几天,我陆续得知有朋友航班被取消,而自己22号的南航航班,也从延迟到29号变为直接取消,我开始慌了。一方面担心国泰航班出现同样的状况,另一方面害怕香港落地政策的变动。但伦敦当时几乎没有直飞北上广的机次了,我只能留意中转航班。
 
在需要中转的航班中,只转一次是比较难得的,有些甚至需要绕地球一圈才能回到中国。辗转多次也意味着风险加大,而且大概率会遇上不加防护的旅客,难免有所担忧。
 
为防万一,我还是买了两张中转埃塞俄比亚的机票,起飞时间分别是3月23号和27号,转机需要在埃塞俄比亚待17个小时。下单后,我发朋友圈调侃:“有没有人一起去非洲?”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,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。我加了一个中转埃塞俄比亚回国的群,群成员有300多人。后来听朋友说,南方航空会在四月份复飞,我听了以后觉得自己也得买一张四月份的保底。
 
算下来,为了回国,我前前后后买了五张机票。我还进过包机群,相对来说包机更容易被取消,群刚建起又解散的事情常常发生,因为落地隔离和航班中转的政策随时在变。
 
最后,我乘坐的是国泰航空到香港的飞机。一直到起飞前,我们几个同航班的都觉得心里没底。我们目的地是广东,在其他公共交通都停运的情况下,只能从香港机场打车到深圳湾过关。如果香港政策变动,要求从英国来的就地隔离14天,而我们持有中国护照的人只能待7天,事情就比较难办了。
 
北京时间3月17日,香港正式宣布,从19日零时起,所有由外国入境香港的人士都必须接受14日强制检疫或医学监察。好在我们比较幸运,是18号早上到香港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很担心,那段时间传言满天飞,朋友圈的整体气氛比较焦虑。
 
起飞那天,我正常登机,登机时没有检测体温,不过飞机上大家都戴着口罩。我戴了两三层医用外科口罩,在飞机上不吃不喝,不敢上厕所。到香港机场也没有体温检测,工作人员说是抽查,没有抽到我。我回国路上第一次量体温是在深圳湾。
 
大概四五个小时以后,我终于从深圳湾入境。深圳当地的工作人员会给每个人一个贴纸,有深圳各个区的、省外的、省内市外的,分的很清楚。我要回江门,拿到的是“省内市外”,然后就是坐车去到宝安机场,在那里等待江门的大巴车接我们回去。
 
到江门集中隔离的酒店已经很晚了,我又累又饿,赶紧点了一个外卖。隔离的条件挺好的,每天300块,不包括午餐和晚餐,可以选择酒店的套餐,也可以自己点外卖,每天两次体温检测,第一天隔离的时候还做了核酸检测。
 
总体来说我的感受还是挺好的,虽然现在网上有很多攻击留学生的言论,看了心情会不太好,尤其是那一句“千里投毒”,真的让人心寒。我这个人心理素质不是很强,在国外举目无援,所以还是想要回到爸妈身边。
 
图书馆关闭,毕业典礼推迟
 
我只能回国写毕业论文
 
陈柠(化名) 曼彻斯特—巴黎—上海
 
1月末2月初,爸妈先后来英国陪我过年,当时疫情在国外并不严重,英国早期的病例也都基本治愈(据BBC 2月15日的报道,英国确诊的9例新冠肺炎患者有8例治愈出院)。
 
那段时间,爸妈往国内寄了不少防护品,大概有十几瓶免洗洗手液、滴露,还有150多个ffp2口罩。大家完全没想到疫情会在欧洲爆发,也就没有给我留多少防护品。2月中旬,我爸回国复工,又带回去200多个口罩和50多副手套。
 
因为我在中北部读书,与伦敦相比,疫情不算严重,直到3月中旬,我都打算继续留在英国。2月末的时候,我还去伦敦看了一场韩国男团的巡回演唱会。在伦敦之前,有一场演出是在巴黎,但那几天刚好遇上意大利疫情爆发,不少意大利的亚裔选择低价卖掉了自己的前排门票。
 
在伦敦场,我还是看到了几个意大利人,她们就坐在我的后排。感觉亚洲人会比较紧张和害怕,伦敦场演唱会入场之前,有中国的粉丝在分发口罩,但大家蹦嗨了还是会摘掉。我平时在英国很少戴口罩,当地习惯是病的很重才会戴,我不想引起误解,也怕被歧视,当然也因为之前感染的人数不是很多。
 
看完演唱会,我妈妈也要回国了,我才开始准备自己留在英国需要的防护物品。3月份的时候,这些东西就很难买到了。很多亚马逊商家的口罩都售罄,现在收到的会很薄,有点像劣质品。
 
当地人也开始抢购洗手液、滴露和卫生纸。认识的几个代购在朋友圈发超市里意面、罐头货架被买空的照片,感慨有点像“世界末日”。我有一次在网上看滴露产品,有个大型超市的送货时间已经排到10天后了。
 
考虑到要完成毕业论文,我本来偏向留在英国。但最近,歧视有变严重的迹象,南安普顿出现了暴力事件,我们这有个中餐馆被砸了玻璃。家里人比较担心,帮我定了23号的机票回上海。而且最近学校接连发通知,开始在线教学,图书馆和实验室关闭,毕业典礼推迟,好像没有继续留守的必要了。
 
(所在大学关闭图书馆的邮件通知 受访者供图)
 
我已经准备好了坐飞机的防护用品,雨衣+护目镜+口罩+手套,穿旧衣服然后到隔离点扔掉。毕业论文也只能回国以后再写了,但有些资料在国内并不好找,这让我有点担心,希望能在国内查到一手资料,或者找到研究这方面的老师。如果英国的情况好转,还是想早点回到学校,情感上不接受自己的大学生涯这样仓促结束
 
从米兰转莫斯科,最后落地北京,我没有接受任何检测
 
亚欣(化名) 米兰-北京-兰州
 
我来到意大利米兰做交换生近2个月,2月21号是一个转折点。那天我印象很深,第二天刚好是周末,舍友说要和几个同学去法国玩。结果第二天醒来,我发现她还在宿舍。她说疫情开始爆发了,不敢去了。
 
接下来的日子里,学校停课,我们被迫宅家,周围同学都在考虑是否回国。我犹豫了,直飞北京的航班已经被取消,转机时间很长,路上感染几率反而更大。
 
三月初,舍友买到机票成功回国,周围的同学也走得七七八八,直到3月8日,我得知认识的三个交换生最近都要走了,心里开始发慌。
 
整个下午,我都在尝试买票,直到晚上刷手机,终于刷出了一张第二天中午的票——莫斯科转机,落地北京。我立马弹起来收拾行李,第二天便坐上了回家的飞机。
 
飞机上几乎全是回国的中国人,我一路戴着口罩,连吃东西都不敢摘下来,换口罩的时候也胆战心惊,生怕感染。
 
着陆莫斯科,我们坐在飞机上等待,有两个人穿着防护服进入飞机,从前往后录了像,乍一看像是什么电影情节。
 
(莫斯科机场,身着防护服的人在录像 受访者供图)
 
前往莫斯科的人在飞机上填了表,而我们则继续候机,准备下一段航行。这次在路上,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回家过。
 
3月10日早晨9点,比预想还早了半个小时在北京落地,我们在飞机上填了一份《健康申明卡》。有不到十个左右的人被“点名”提前下机,四十多分钟后,我们也终于登上摆渡车,但等待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还要漫长和煎熬。
 
3月的北京已经开始转暖,我们在摆渡车里大概呆了两个小时,因为没有开门开窗,车玻璃上满是呼出去的水蒸气。拥挤和闷热在平时看来不是难以忍耐的问题,但现在回想却让人后怕。
 
下车后我们把表交给了检疫人员,检疫人员检查过填写的信息后就可以入关了。因为我们是从疫区回来的,因此要从人工窗口入关。在那里,我又填了一次详细信息,就直接被“放走了”。而同样是3月10号,从巴黎飞广州落地的一个同学告诉我,他们在广州落地之后,每个人都做了核酸检验。
 
(广州白云国际机场,落地乘客正在接受检疫 受访者供图)
 
而我们整个飞机的人没有接受任何检测,既没有测体温,也没有做核酸检验,所以大家都很奇怪。当时同行的人就说,能不能直接在北京隔离?我们其实也挺想在北京直接隔离的。
 
每多走一步我都胆战心惊,我去机场的卫生间换了第3个口罩后,只能继续赶路。从北京回兰州的飞机只有从大兴机场起飞的,于是我打了出租车,前往大兴机场。
 
再次落地后,我终于回到了兰州,飞机点了三个人的名字——包括我和其他两名从意大利回来的乘客。其他乘客先下机,我们三个人最后下飞机,被救护车拉去了隔离医院,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救护车。
 
除了吃饭等正常消费外,在医院隔离并不要收费。当我隔离到第四天时,我被自己所在市辖区的负责人员接走,带到了现在所在的酒店隔离,每天200元,除了在医院隔离的4天,剩下的10天就在这个酒店度过。一步一步终于离家更近的感觉,挺好的。
 
4小时,11小时,14天,所有的等待都值得
 
子瑞(化名) 伦敦-阿姆斯特丹-厦门
 
3月11日晚上,我们终于收到了学校的邮件,接下来所有的课程改为线上教学。我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一样,决定回国。
 
为了避免过长时间的中转和转机政策变动带来的影响,我选择3月18日从伦敦出发转机阿姆斯特丹,然后直飞厦门。
 
为了避免过多的接触,我全副武装,用雨衣当作防护服,而出租车司机甚至连口罩都没有戴。到了机场,我扔掉了雨衣,感觉像在“裸奔”。
(空荡荡的伦敦盖特威克机场 受访者供图)
 
盖特威克机场比较小,人流量不多。在这里,安检人员没有做任何防护,依旧没有戴口罩,飞机上也同样如此,仅有几张用口罩遮掩的亚裔面孔。
 
在前往阿姆斯特丹的航班上,一切“如常”——不需要防护措施,没有任何有关“新冠肺炎”的通知、特殊政策。这种“如常”让我有些别扭,尽管自己已经非常小心,但依旧希望有人告诉我“再小心一点”。
 
经过了一个小时的忐忑不安,我从阿姆斯特丹登上了一家国内航司的航班,正式飞往厦门,接下来的长途飞行,虽然漫长,却安心不少。11个小时的航行时间,我们在飞机上测了两次体温,并为我们发放了两次口罩。“请大家错峰用食”,在发放餐食后,乘务员这样提醒我们。
 
凌晨五点,飞机落地厦门。海关挨个检查我们提交的《健康申明表》后,有症状或吃了感冒药的旅客排在了另一队,被“重点关注”。
 
我是“重点关注对象”之一。回国前不久,我曾干咳、发烧,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已经“中招”。所幸的是之后没有发热症状,但我依旧惴惴不安——怕被感染,也担心自己是个“感染源”。
 
于是,我在海关重新测体温,进行核酸检验。二十平米大的临时工作间显得格外拥挤,旅客和工作人员混在一起,没有排队,也没有休息处,一站便是四个小时,直到救护车将我们带去医院。
 
作为“重点关注对象”,我在医院又接受了更加详细的检查以及第二遍核酸检验。凌晨两点,我得到了检测结果,阴性,终于舒一口气。
 
医院即刻让我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去酒店,但到了凌晨四点,我被告知酒店没有床位,只能在医院暂住一“晚”。第二天一早,医生又来告诉我们等一下可以出发,但由于医院和酒店的协调问题、床位紧张,来来回回,直到晚上7点,我们终于被带出病房,四个小时后,到达集散点的酒店入住。
 
和每一位入境的普通乘客一样,没有人会熟悉这一次并不普通的入境流程——下飞机后的流程是什么?由谁接管?要多久?我不知道,但至少,我已经回到了“相对安全的地方”。
 
而最安全的家就在眼前了,那些等待的4小时,11小时,14天,都值得。
 
上网课、被退宿:我只能留在美国
 
Tracy 留学于美国纽约曼哈顿
 
3月11日,纽约确诊近200例新冠肺炎,跃升全美第一位。
 
当天,我所在的学校终于宣布关闭,11日至16日全校停课,学校不予开放。
 
相比起恐慌,我和其他中国同学们反倒松了一口气。因为三月初纽约就确诊了第一例肺炎感染,而在之前学校给出的回应可以说是模棱两可。若不是我们中国学生团结起来一起请愿,学校做出决定的速度不知道会有多慢。
 
确诊第一例,学校发布公告:极少数的个例将不会影响正常教学秩序,教学照样进行。这让同学们非常失望。三月一日至三月八日为美国的春假,很多同学到全美乃至世界各地旅游。若哪怕其中一位感染了病毒,后果不堪设想!
 
确诊五十例,学校发布公告:教学照常进行,做好防护措施,勤洗手,不要嘲笑戴口罩的异国同学。这让中国学生们更加失望。
 
确诊七十五例,周围的校园纷纷关闭,而我们学校还在Instagram官方账号上继续宣传学校的游学计划,并写道:“欢迎从世界各地游学归来的同学们!”这仿佛一种挑衅,让我们非常愤怒。
 
确诊一百例,我们交上了请愿:关闭校园才是最有效的方法!
 
(请愿页面 受访者供图)
 
3月15日,纽约州新冠肺炎确诊数破700例,成为全美确诊最多的州。而纽约市确诊数升至329例,这是一个可怕又惊人的数字。同一天,市长白思豪新闻发布会上宣布,从3月16日起,关闭纽约市公立学校。
 
3月16日,学校正式进行线上授课。(国内的同学也需要跟进课程,时差带来的不便自行处理)。与此同时,纽约其他大学(如纽约大学,普拉特艺术学院)住宿的学生全部被强制退宿。
 
目前我所在的学校还没有正式强制退宿,但已经有了警告,住宿舍的同学非常紧张。被赶出校园的住宿生要么在当地租房子、借住,要么回国。大家都清楚,在美国,学校kick out是很不留情的。
 
同时学校宣布:能够回国的同学,允许回国避难。
 
但是,一句允许回国避难是解决一切的办法吗?留在宿舍的同学如何安置?留在纽约的我们怎么办?
 
我目前知道回国的学生们面临三大问题:第一,若出境超过5个月,则F1学生签证作废;第二,网课的跟进需要12小时时差的代价;第三,下半学年美国还会允许我们再次入境吗?
 
我没有选择回国,一是机票已经被炒到天价,二是我浪费不起房租。学期初我便提前交付了一年的房租,1700美金一个月的住宿费并不便宜。
 
但留在纽约,我们是否安全仍是未知。我看到纽约多个区域爆出华人遭受袭击的新闻,未来随着疫情规模的扩大,华人、甚至亚裔群体,会不会受到更严重的种族歧视甚至不法攻击?
 
唯一说得上幸运的是,纽约疫情爆发前,我和同学已经将食物、口罩、消毒液等备好以防万一,我们还不至于沦落到狼狈地步。至于美国人,政府下令即将封城以后,也开始囤积食物,楼下的超市很多食物已经被抢购一空。
 
未来纽约会封城吗?今年我们还能回家吗?这些问题都只能等待时间的答复。
 
希望回国时,一切都已经很好
 
阿迪(化名) 留学于加拿大渥太华
 
3月23日,没想到我的学校也开始上网课了。
 
截至3月23日,加拿大已经有1439例新冠肺炎病例。全球新冠病毒肺炎累计确诊病例为340498例。
 
我所在的渥太华大学的winter term是12月底到4月初。我在这里读两年制研究生,因为寒假就20多天,所以我从9月fall term开学就一直没有回家。
 
到现在我还有些恍惚的感觉。其实1月初我就有在网络上看到疫情的消息,但直到1月19日我才真正意识到:事情好像严重了。
 
一月底的时候,加拿大出现了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。我从新闻了解到,1月22日,这名患者乘坐从广州飞往多伦多的航班,然后开始出现轻微症状。当时加拿大卫生官员表示,新型冠状病毒对加拿大人民来说风险仍然很低。
 
据我的观察,从1月底到3月初,身边的人基本还是正常生活。除了不少中国同胞会带口罩,当地人的生活基本没有受到影响。
 
当时加拿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政策或者措施。戴口罩的中国人甚至受到了歧视。戴着口罩去买口罩时,会被路人或者店员多看几眼。还有同校同学直接面对面问中国学生:“你是武汉人吗?”
 
那段时间,生活中、网络上,太多对中国人的歧视了。病毒,应该是全人类的面临的问题,不仅仅是中国一个国家的问题。
 
随着伊朗、意大利疫情的爆发,加拿大的病例也在不断增多。3月11日,渥太华出现了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,最近几天开始社区传染了。
 
随着渥太华出现病例,加拿大大量院校出台了紧急政策,多伦多大学、约克大学、麦吉尔大学等院校几乎全部宣布停课。我们也在3月20日开始停课,现在已经在家一周。我也看到许多外国人最近也会在家隔离,并且戴口罩出门了。
 
Winter term还有大概一个月就要结束了。4月22日我会结束这学期的所有课程。面对现在出门的一切不确定性、还有回家后难以保证的隔着12个小时时差的网课,我决定等到学期结束再回国。
 
因为我所在的区域住的很分散,超市不太运作得过来,现在能买到的粮食不算多。幸好我在1月初便警惕地囤好了一些粮食。
 
希望回国时,一切都已经很好。
 
初审 | 刘颂杰
复审|张志安
终审 | 黄毅
 
文章原题为“留守还是回国:留学生‘人在囧途’”
 
本文来自中山大学谷河传媒公众号“布谷岛”,以上为受访者个人经历及观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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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颂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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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新特约记者,曾任职于网易、《华盛顿邮报》、《凤凰周刊》、Global Sources《世界经理人》等。中山大学博士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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